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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1995/6/2~1995/6/4

神木林
這一覺睡的真是辛苦,不僅地面不平,更可怕的是帳篷架在傾斜的地面上,所以每個人越睡越往下滑,幸好帳棚下方有顆樹,於是大家將腳抵著樹,成輻射狀躺好,聽著蟲鳴及獸聲,湊合著也過了一晚。也許都累壞了,這樣子一覺也睡到隔天清晨六點,想當然爾,每個人都腰酸背痛!大家分工合作,煮早餐的煮早餐,收拾裝備的收拾裝備,七點五十分整,出發上路。

這一路上的風景和昨天已經大不相同,由於這邊罕有人跡,生態還相當完整,而且到處都是拔地而起的大樹,其上附滿了爬藤類植物,偶有巨大的蕨類植物附在樹窩處,也吸引了我們的目光。八點四十分,到達了我們昨晚預備留宿的營地,約可容納一頂四人帳沒問題。大家稍事休息十分鐘,喝口水、喘口氣,幻想一下昨晚若在這邊紮營一定可以睡個香香甜甜的好覺。

再走下去,濕氣越來越重,路上全是倒木,不僅砸毀小徑阻礙通行,而且其上長滿苔蘚類植物,非常難以通過,增加我們不少困擾。也許水氣充足吧,這邊的樹木都長得異常茂盛,即使在這澳熱的六月天裡,竟感受不到太陽的熱情。在這密林中行走,倒是比大太陽下行軍舒服多了。一路上地勢起伏,有高有低,但還是向上攀升的機會較多,如此走了一個多鐘頭,我們也都揮汗如雨了。

剎時間,我們全震懾於眼前的景象而停止了交談,這麼多參天入雲的巨木好像再跟我們示威似的,每一棵都爭先恐後的穿林而出;抬起頭,瞇著眼,我們努力的尋找這些神木的盡頭。也許這些神木的胸徑不是我看過最大的,但如此蓬勃的生機卻不禁教人欽佩不已。一棵棵神木恣意展示著祂們的驕傲。的確,他們是值得驕傲的,我們在這深山中才不過一天多的光景就已經疲憊不堪了,而祂們卻甘之如飴的度過了幾百幾千年的歲月。即使因為颱風而傾折的神木也不放棄祂的堅持,凌空的枝椏仍舊固執的長出了一片綠意。懷著崇敬的心,我們放慢了腳步。

過了神木區後不久,遇著一澗小溪,旁邊有一小營地,這真是野營的絕佳聖地,如果不是時間因素,我們倒想在此留宿了。看看時間,十一點五十分,既然住不成,好歹也要吃頓午餐吧!卸下裝備,狠狠的給他休息了一個鐘頭,十三點整,取水完畢後,我們又出發了。

才行一陣子,就看到了此行最大的神木了,也許是上午神木區已經給我們足夠的震撼了,這棵神木只博得了我們一片譁然聲,拍張照片,我們就上路了。接下來路上稱得上神木的巨木幾乎毫不間斷,視線內總維持著一到兩棵。但我們擔心的卻也是這些神木,路上若遇到倒塌的神木往往是很大的麻煩,有時路基缺了一大塊,我們被迫往上或往下繞行;有時橫亙路中間,只能攀爬過樹幹,這樹幹往往比人高,又是蘚苔滿佈,往往令人滑倒。因此,即使我們拼命趕路,也是進度緩慢。

咬人貓肆虐
過了這片倒木區後,路途似乎好走了一點,兩點十分左右,到達一大營地,約可容納四頂四人帳沒問題,休息了十五分鐘,再度出發。不多久前方竟露出久違的陽光,原來是一乾涸的溪谷,也許因為溪水的沖刷,並無大樹生長其間,但溪水不知何時乾了,現在長滿了一種不知名的草,密密麻麻的,煞是壯觀。

智明依舊一馬當先,便往前走,才一舉步,便聽到唉嚎聲,「OUCH!好痛」,大家不明就理,循序往前走,旭超也叫了起來;我接著鑽過一個樹洞,只覺臉頰上一陣刺動,如被火燒過一般,不禁也捧著臉叫了起來;最後的子毅也開始哇哇叫了。煞時間,哀嚎聲連連,大家全摸不著頭緒,越是亂動,痛的地方越多。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,好似被火灼過一般的疼痛,患處也馬上紅了起來。總算有人瞧出不對,大喊,「別碰這些草」,於是大家忍著痛,全不動了。

定眼一瞧,周邊全是同樣的草,已經將整條山路覆蓋住了,無論如何我們只能穿過這片「草原」了,大家忍不住都皺起眉頭,沒人敢想像這樣子直接通過,會有什麼樣的下場。折回去撿了一些木條,智明開始開路了,從三不五時的哼聲中,可以知道他飽受被火紋身之苦;跟在後的我們也難以倖免,只要被飛濺的草碰到,就是一聲慘叫,一行人在哀嚎聲中緩慢的通過了溪谷,又進入了熟悉的密林,檢查一下戰果,只見每人到處都是紅腫的痕跡,真是慘不忍睹。拿水來清洗一下,似乎舒服了點,但灼熱感還是存在。幸好這種刺痛的感覺並不久,十分鐘後就漸漸好了。事後請教人,原來這種草叫「咬人貓」,登山者莫不避之大吉;聽說還有「咬人狗」,想必更是可怕!

出了咬人貓谷後,接下來的麻煩是叉路,平常登山總是順著前人綁的條子走,司庫古道卻是罕有登山社行走,因此可依循的痕跡並不多見,憑著我們手上過期的登山日誌,只能做大膽的假設了,每遇叉路總是內心一大交戰。而且大家都很累了,實在沒有走錯路的本錢。因此,總是慎重討論一番,並派斥候去分頭觀察之後,才敢行動。如此一來,雖然沒誤入歧途,但行程更見緩慢。一路上又遇到兩個大營地,日誌上都有提到,證明走對路了,心中也叫踏實多了。走著走著,又遇著了水源地,說來真是奇怪,登山途中只要見到水,總是一陣狂喜,洗把臉,休息一下吧!

十五點十分,又該動身了,沿途仍是倒木不斷,影響行走。走著走著,漸漸出了樹林,卻鑽入了劍竹林裡,劍竹不到一人高,但卻茂密異常,行走其間,得不斷撥開竹枝,方能尋得路徑。這時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,大家都擔心如果大雨一來怎麼辦。十六點五十左右,雨停了,劍竹也漸漸稀疏了點,這時在劍竹林中覓得一較大的空地,再往上走約三分鐘便是稜線,視野還不錯。觀察前方路徑及日誌記載,似乎離下一個營地還好遠,而且因為下雨的關係,今天天色暗的較快,於是決定撤回剛剛的空地。

仔細看這空地,不過是因為有些劍竹倒掉而行成的,要搭帳棚實在有點困難。大家交換一下眼神,開始將附近的劍竹也一併踏平,費了好一番功夫,終於整理出一塊可放四人帳的地方了,但若連裝備一起放進帳篷,我們四個人睡實在太小了!於是將裝備卸在剛剛的稜線上,單單帶著帳篷下來搭帳,而智明也在稜線上開始煮晚餐了。今天時間充裕多了,大家坐在稜線上,眺遠用餐,也別有一番情趣。晚上七點整,將裝備用防水布蓋好,找些石頭壓一壓,下去營地睡覺了。

「沼澤」林
清晨四點多,大家都醒了,這一覺比昨天更痛苦,底下凹凸不平,我的背上就枕著一塊木頭吧,無論怎麼「喬」都很難睡,子毅說他屁股是懸空的,睡覺還得用腰力!看來大家都睡不下去了,乾脆全部起床,到稜線上遠眺,順便煮早餐,今天早點出發也許可以趕回之前損失的時間。五點半左右,弄好早餐了,稜線似乎就正對著大壩,看著黑丫丫尖尖的山峰,大家都靜默不語。今天是最後一天了,日落前若沒順利出去,可就危險了!為了降低裝備重量,我們的備糧並不多,可不能讓我們在耽擱個幾天。

六點二十五分,整理完畢,吃了兩天的糧草,大家的背包輕多了,應該可以順利的趕路吧。才走半個小時,到了稜線的一個平坦處,極目遠望,呵!遠處山谷中一個小湖映著太陽,閃閃發光,「鴛鴦湖」,大家一致的念頭。看那湖窄窄長長的,應該就是鴛鴦湖沒錯吧!心底燃起了希望,大家露出此行難得的笑容,鴛鴦湖,我們來了。

稜線一轉,又往密林中去了,又是前一日熟悉的景象,高聳入天的巨木遮蔽了陽光,大家心情又是一沉,眼看鴛鴦湖就在谷底,為什麼我們轉個幾轉又不見了,難道走錯路了?懷著這忐忑的心情,趕起路來格外辛苦,竟不知自己匆匆忙忙趕路是所謂何來。這邊的地勢較昨天多了些變化,偶而需行走於獨木橋上通過山澗,這獨木橋上往往滿佈綠色青苔,難以立足,行走其上,稍不注意就跌得亂七八糟,旭超沒穿登山鞋,尤其摔的嚴重。可見這邊的濕氣越來越重了。

在林中走了兩個小時,又碰到了一大一小兩個營地,在大營地上停了一陣子後,繼續上路。接下來的景觀又是截然不同:只見一棵棵樹上長滿了厚厚的褐色蘚類,約有五公分厚,用手掌按下去,馬上就有水流出來;腳上採的地上也同樣是厚厚的褐色苔蘚,一腳下去就馬上溢出水來;舉目四望,所有的東西上全附滿了這種苔類,瘦瘦的樹藤上加上這苔蘚卻變得很粗了,從樹上垂掛而下,也蠻驚人的。這種景觀像極了沼澤,姑且就稱此地為沼澤林吧!似乎隨時會有不明的生物從裡頭迸出來。這沼澤林並不大,二十分鐘後就走出去了,但其特殊的景觀卻讓人難忘。

「雨」林
出了沼澤林卻遇到一個超級獨木橋,看來是神木倒塌後形成的,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手足並用的通過了。迎面而來的卻是芒草區,這邊生態倒真多變啊!芒草和劍竹類似,老是強佔路面,但我們撥草行進時卻還得小心不要被割傷,真是痛苦。奇怪,我們手上的日誌寫到芒草時,只說芒草一叢,怎麼我們看到的是一整片?難不成又走錯路了?又開始疑神疑鬼了。十點四十分,終於通過芒草區了,前方是一片雜木林,應該比芒草區好走吧。

一進入林中,豆子般大小的雨滴就不停掉下來,下雨了?大家都有這個疑問,可是太陽光如此耀眼,怎麼有可能!原來這邊一樣水氣充足,但因為太陽照得到,所以苔蘚無法像之前沼澤林般的囂張,於是水氣全在樹葉上結成水滴,我們進去一碰到,就紛紛掉了下來,真是名副其實的雨林啊!淋了一身濕,大家悶不吭聲的繼續走著。

重返人煙
這時路跡又不見了,只得踩著小溪順流而下,希望盡頭處可以通道產業道路。這時才體會到「狗鐵絲」的好處,這種防水透氣布料還真名不虛傳,即使踩在水中,我的雙腳仍然一直是乾爽的。接下來順著岩壁滑到了一條乾溝,看得出來,這是人為的痕跡,大家都暗自歡喜,心想終於要脫離這折磨我們許久的司庫古道了。

果然,乾溝盡頭是條久違的柏油路!一陣歡呼,四個人全湧到路上,手舞足蹈,口中念念詞,好高興,真的好高興。忍不住親吻了一下柏油路,三天來的緊張憂慮全一掃而空,我們掛著笑容躺在路上......拿出所有備糧用的巧克力,大家貪婪的一掃而空,的確我們壓抑太久了,時間十一點五十分。

順著產業道路往上走約半小時,看到了鴛鴦湖管理處。啊!我看到人了!我們叫嚷著,三天來沒看到其他人,這時再看到,竟然帶著點興奮。向管理局借了水,四個人在管理局外的空地就開起伙來了。吃完飯,裝備卸在外頭,我們輕著身子進入了鴛鴦湖管制區(註:進入鴛鴦湖需申請許可證)。

雖然大家都很累了,但仍強打精神,決定拜訪此行的最主要目的地。由管理區往鴛鴦湖還要一段四五十分鐘的路程,沿途景象竟是我們熟悉的「沼澤林」,蘚苔類雖然沒有之前深山中的發達,但也是蠻壯觀的,我們不由得猜測之前遇到的沼澤林是不是直通鴛鴦湖這邊呢?如果是的話,當初我們直接由山上切下來,不就省了一大段路,這答案看來只能等下次有機會再來求證了。路上有許多其奇怪怪的裝置,想必是中研院研究此地生態的器具吧!走著走著,視野漸漸開闊了,鴛鴦湖,我們終於見面了!

沒有煙霧繚繞的的神秘氣氛,沒有鶼鰈情深的鴛鴦仙侶,鴛鴦湖映著一方遠山倒影只是靜靜的躺著,連漣漪也不起一個;在此,我們四人似乎是多餘的,大家都不講話了。懷著朝聖般的心情,歷經千辛萬苦,終於到達此地了,卻沒有任何的激情!破壞這沉默的就是間關的鳥啼聲了。

來不及仔細欣賞鴛鴦湖,我們匆匆拍了幾張相片,又急急忙忙的退了出來。接下來還有十餘公里的產業道路要走呢!再會了,鴛鴦湖,下次來時我會準備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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